外公的茶糰
外公過世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，
這天瀏覽Intense Fabulous討論區時，
發現了大家在討論關於
"大家覺得什麼食物讓你/妳/您有幸福的感覺"
這樣的話題，
不禁又令我想起了關於他的回憶。
<兒時的記憶>
外公有五個女兒，
排行老四的媽媽因為工作，
很早便離開了生養她的故鄉。
在我兒時的記憶裡，
回外公外婆家總是最開心的！
因為距離得遠，
所以只有逢年過節我們才能和大家團聚。
每次過年，
一大家子人湊在一起，總是熱鬧滾滾，
嘻戲笑鬧的聲音幾乎都快把屋頂給掀翻！
那是大城市裡所沒有的感情。
農曆新年前幾天，
大人們東奔西走忙著張羅年貨，
我們這些外孫女則是吱吱喳喳地圍在四樓太婆家的大石磨旁，
賣力地幫太婆把糯米磨成漿。
因為我們知道，
外婆正等著米漿做年糕吶！
外婆做的年糕最好吃了！
每次做好姨媽們都要小心看著，
不然一不留神很有可能就在年夜飯前被我們這些小饞鬼一掃精光。
<關於外公>
每年除夕前，
外公都會親自外出去採買年夜飯要配的酒水，
這工作可是誰也做不得的，
因為他喜歡老鄉家裡自釀的青紅酒，
除了他誰也弄不清楚究竟老街上哪道門後會藏著陳年佳釀。
老街裡有許多外公才知道的寶藏。
也許是不常見面的關係，
我喜歡黏著外公；
一有買酒的機會，
我便纏著外公讓他帶我去。
一路上，
我最喜歡問外公關於他的年輕往事，
為什麼這麼帥的外公，
會選上不算美的外婆呢？
外公是個溫柔浪漫的男人，
平時在家裡，
他處處都讓著外婆，
不多說話，
只是默默的做。
家裡人的東西，
外公樣樣都會小心收好，
以防我們這些冒失鬼找不到東西。
外公是讀過書的，
也許是那年代的文人氣質吧，
外公心裡細膩的感情，
當工人的外婆總是粗心地忽略，
在那不能自由戀愛的年代，
相親認識的兩人，
一攜手，
轉眼就是一輩子。
<我們的感情>
還記得剛離開家離開媽的那幾年，
為了怕我寂寞想家，
外公常寫信來鼓勵我。
每當我拆開他那工整字跡的信封，
想家的情緒便一湧而上，
眼淚也就不聽使喚地狂洩不止。
外公很可愛，
信件的內容大到家人的婚喪喜慶，
小到寄信給我的郵資又漲了幾毛錢這樣的事都有，
深怕我不知道家裡發生的事會有失落感，
一件件鉅細靡遺地細數給我聽；
信的末尾還會誇獎我回信的語句通順，
希望我努力學習等等...
外公就是這麼樣地細心。
<你給的幸福>
有一年我回家，
那時外公生著重病，
家人怕他擔心，
誰也不敢告訴他得了胃癌末期的實情，
只說是小小的胃病而已。
外公一看到了我，
精神似乎馬上好了許多；
興沖沖的拉著我走到廚房，
叫我搬張凳子爬到最高的櫃子上，
把一個古老的餅乾盒拿下來。
我正覺得納悶：
我才剛到家啊，怎麼就叫我爬上爬下的？
外公打開了那個外漆已有些斑駁的鐵盒。
鐵盒裡裝著一個塑膠袋，
袋裡扎扎實實的，
看不清是什麼東西；
外公解開了袋，
從裡面拿出了幾個用紙包紮好的麵粉球，
每一顆大約是乒乓球那樣的大小，
長得並不是很好看。
外公告訴我，
那叫作"茶糰"，
是媽他們小時候常吃的零食，
大概是由豬油和麵粉炒香捏製而成，
做工相當複雜，
但現在已經漸漸失傳了；
這次因為我回來，
他特地去一些老朋友那問，
千方百計才買到這一些些，
又怕被其他人看見搶光，
才會把它放在那麼高的地方藏著等我回來。
吃著茶糰，
嘴裡的香味早已滿進了心裡，
我只能一個勁地傻點著頭說好吃，
硬是把快要奪洭而出的淚水用力吞回去，
用一種極其不自然的臉笑著，
對外公說：
這麼好吃！
那你明年也要買好茶糰，
等我回家，
一定要等我回來啊！！
外公看我吃得這麼開心，
臉上的笑容滿是欣慰。
可是外公，
你為什麼忘記了我們的約定，
沒有等我呢......?
你給我的
記憶裡曾經幸福的味道，
我會永遠掛在心上伴著我走，
直到我們再相遇的那一天。
這次你一定要等我，
好不好？
張貼者：張小畢 於
9/19/2005 10:46:00 上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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